原研哉声音平和、低沉,他说,终其一生他都在思考,设计到底是什么。这个一头银发戴着设计极简的银丝眼镜的中年人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生活的变迁和世界的变化。和我们不同的是,他在面对各种变化的时候,喜欢把所有复杂的、繁乱的、色彩缤纷的东西划归到一个永恒的起点来重新审视。
从2002年开始,原研哉介入到无印良品的设计工作当中。在此之前,他曾梦想过为这个自己深爱的品牌做一个精致的设计,直到无印良品的缔造者田中一光找到他并希望他能作为新生代的力量加入到无印良品的设计工作中时,他发现自己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为了给无印良品做出最理想的海报,原研哉从东京出发,辗转来到南美洲人迹罕至的鸟狄尼市。他在这里找到了完整的地平线。一个巨大的干涸的盐湖和远处天际相交,目力所及,除了地平线外就是一片虚空。
在东京的深处对话在无印良品的设计工作让原研哉对日本和东京的文化内涵有了更多的理解。世界上很多设计师试图将无印良品的设计哲学引入到他们所在的文化圈,结果发现,无印良品并不是一个世界品牌,它只是一个在日本能生根发芽的品牌。
“我每次出差都会选择最早的航班,因为我喜欢看着这个城市从沉睡中清醒的时刻。它热心地吸取着世界的养分,同时自己又像一个辛勤的耕耘者建造着他们衷爱的一切。我也是其中一个劳动者,渴望创造最纯粹的东西。”原研哉如是说。
还记得你第一份设计的工作是什么吗?原研哉:那是我在武藏野美术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当时在设计师高田修地先生的设计事务所做兼职,这是我第一份设计工作。
当时的主要工作是给百科全书做图片和地图编辑。高田先生和曾经在资生堂工作的石岗瑛子是同事,那时候石岗正在为开始自己的新事业而寻找合适的工作人员。于是我自告奋勇加入了石岗的团队,在那里工作一年之后离开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高中时代的朋友―作家原田宗典告诉我设计中心(design centre)正在招募工作人员。此时的原田在广告公司工作,对广告业界非常熟悉。而我对广告一无所知,只知道绘制地图和编辑图片。但是日本设计中心不仅仅制作广告,同时还制作产品包装、日历,这些都是我很感兴趣的。后来在大学老师的推荐下,我加入了日本设计中心。
设计中心的工作为你带来了什么? 原研哉:虽然开始不是很了解广告,但是在设计中心工作需要承接很多广告制作工作,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了广告,并且努力制作出自己喜欢的广告,有些作品还获得了设计界的奖项。可以说,设计中心培养了我独立工作、设计的能力,为我提供了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
在你的设计生涯中,哪些人对你影响很大? 原研哉:刚才提到的我的高中朋友原田宗典后来和我一起在设计中心工作,他负责文案,我负责视觉,我们配合得很好,可以说我对广告的理解他发挥了很大作用。后来他获得了日本一些文学奖走上了职业作家的道路,我和其他文案就很难合作到一起了。
还有我很喜欢的杉浦康平的设计理念对我一生都影响很大。第一次看到杉浦先生设计的图表我就被深深地打动了。那是一种非常鬼魅、神奇而又充满韵味的设计图案。这种设计意图曾经一度深深嵌入我的脑海,甚至在大学时代我的设计都在刻意模仿他。但是很快,我意识到我不能重复前人的风格,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设计思想,到现在,我的设计风格和杉浦先生截然相反了,但是,不可否认,是杉浦先生让我对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你的设计中总有种至纯至静的东西,你希望这种风格传达给人们什么样的信息呢? 原研哉:其实我的专业是信息传达,听起来是一个很前卫很先端的专业。而我认为信息传达的目的并不是通过强烈的视觉冲击来吸引人们的眼光,而是要慢慢渗透到人的五官当中去。在人们还没有注意到其存在的时候,成熟、隐秘、精密、有力的传达就已经悄然完成了。我相信这个目标的实现需要简洁、一目了然的设计来完成。
在一段时间里,我们对设计有些误解。其实设计不是制造技术,而是从生活中发现新问题的行为。我们的环境是由具体生活着的人构成的,它所走向的前方就是设计和技术共同的未来。
这就是你所倡导的再设计(RE-DESIGN)? 原研哉:是的。再设计追求回到原点,重新审视我们周遭的设计,以最平易近人的方式来探讨设计的本质和内涵。从无到有自然是一种创造,但将已知的事物陌生化更是一种创造。
2000年4月,我曾经策划了一个“RE-DESIGN-21世纪日常用品”,在这次活动上,我收集了32名日本设计者对日常用品,比如卫生纸或者火柴进行重新设计的提案。他们的设计都别出心裁。
印象最深的是哪个? 原研哉:很多都印象深刻。比如建筑师坂茂,他最擅长的是用纸作为建筑物的材料而闻名世界。这次日用品展上,他的作品是卷筒卫生纸。这种卫生纸中间的芯是四角形,因此卫生纸也就是以四角形的方式卷上去的。这个设计的内涵在于,如果是圆筒的纸你扯断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声音,而四角形就会听到“喀哒”的声音,在提醒你,要节约资源。另外,四角形的设计在排列的时候彼此间没有空隙,更加节省了空间。